米线算什么,云南饵丝值得你吸一万次

地处中国西南边陲,云南的饮食就像多元的民族文化一样异彩纷呈。这不仅出于迥异的民族饮食习惯,也得益于“动植物王国”从来不缺少让人发挥创造力的资本。如花、如菌、如虫,云南的饮食在外地人眼里,一向以“奇”著称

▲ 云南多梯田,稻米种植十分发达。图/网络

然而春花夏菌再精彩,也只是陪伴人们一季的过客。抛开“奇珍异草”的诱惑,追溯到日常的五谷三餐,会发现在云南餐桌上出现频率最高的食物,还是无所不在的“稻米”,而如何把这种再日常不过的主食玩出百变花样,才是真正彰显云南人智慧的主题。

稻米哪里都有,云南的又有什么不同?

稻米作为人类最主要的粮食作物,几千年前就有种植,如今已成为中国乃至亚洲人的主要粮食。说起始于西汉的“丝绸之路”,人们耳熟能详,但若提起将大米这种农作物传播到世界各地的“稻米之路”,恐怕却鲜为人知。

实际上,“稻米之路”的起源比“丝绸之路”还要早上一千年。有学者认为,最早种植稻谷的农民,是先秦时代居住在云南的百越民族。这一点从云南出土的“碳化稻”和陶器内的稻壳等遗留物都能得到证实。直到今天,红河州哈尼族日常食用的“红米”,还保留着粗粝的“野生稻”的口感和作风。

▲ 云南红河州特产的红米,保留了口感粗粝的作风。图/网络

大约在殷周时期,稻米从云南出发,沿澜沧江、怒江流域向南传播至东南亚各地;沿红河向东传至珠江流域的闽粤、吴越等地;向西则跨越崇山峻岭到达印度,为日后遍及世界埋下了伏笔。云南人会吃米的基因,自古就流淌在血液里。

当然,就算你对这段历史不甚了了,一旦踏上云南这片土地,也能直观地感受到人们对稻米的巨大热情。在这里,它不甘心只成为米饭,倒更像是一种原材料,变换成米线、卷粉、饵丝、饵块,甚至是点缀生活的甜品。

稻米哪里都有,但在故乡云南,它得以以最自在的姿态展现在人们眼前。

把云南的米线连起来,可以绕地球三圈

山西是中国最会吃面的地方,如果非要对应到南方的嗦粉大省,我认为只能是云南。北宋以后,大批移民流入云南,不仅孕育出从属于北方语系的云南官话,也将北方人做面条的手艺带到了这里。人们思念家乡的食物却不得小麦,于是因地制宜地利用大米发明了米线。

▲ 云南的米制品种类多样,图为普通米线、红米线和卷粉。图/西夏

正如面条有粗细、软硬之分,云南人对米线的口感也很看重。酸浆米线用米浆新鲜发酵,口感爽滑有筋骨,而干浆米线因便于携带和保存,也培养了一批忠实拥趸。作为北方人,我还喜欢宽如面片的卷粉,吃起来自有一种西北式的豪放。

去过南方五个嗦粉大省后,个人认为云南米线最显著的特色之一,就是“帽子”的用法。云南米线的“帽子”,相当于北方面条说的“码子”或“臊子”。不管是汤米线还是拌米线,“帽子”的水准决定了一碗米线的高度,比如杂酱米线、排骨米线、辣鸡米线、大酥牛肉米线、三鲜米线、焖肉米线等。这些品类不因地域限制,煮米线就像北方人在家煮面条一样方便家常,充分体现了云南受中原影响的饮食特色。

▲ 很家常的焖肉米线。图/网络

俗话说“听戏听腔,吃面吃汤”,帽子之外,米线的汤底也很重要。凡汤粉面类食物,汤底大抵两种:以酱调味或高汤打底。前者的代表有昆明人钟爱的小锅米线。小锅米线讲究“一人一锅,私人订制”,汤池老酱、肉末、韭菜根和酸腌菜提鲜。重口味如我,还要加入一块臭豆腐。佐料满足味蕾,臭豆腐的绵长则抚慰灵魂。

▲ 小锅米线是昆明人的乡愁。图/西夏

我个人更喜欢的,还是浓郁清鲜的高汤底。蒙自过桥米线的汤底,就是滚烫油香的鸡汤,配料从荤到素,逐一跳水,是为“过桥”。在与蒙自相邻的建水,“过桥”则有另一层含义。无论是小黄牛肉过桥、肠旺过桥,还是草芽过桥,店家负责将熬制数小时的鲜汤连带食材呈上,食客想吃偏细的米线还是偏粗的卷粉,只需自己用篓子在滚汤里“冒”一下,再放入汤底即可。红河州的过桥米线和文山州的汆肉米线,可谓高汤米线中的翘楚。

▲ 清鲜浓郁的草芽米线,是建水的特产

夏日将至,北方的餐桌上少不了凉面,而云南人则靠“凉米线”和“凉卷粉”解暑。米线冷吃比热吃更加爽滑有弹性。玉溪凉米线,配上酸甜得宜的木瓜醋和油辣椒,吃的直叫人神清气爽、大呼过瘾。

在炎热的德宏州,凉米线更是日常必备。傣族著名的撒撇,取牛肠中的苦水,配上剁碎的小米辣、姜末、花生碎等作为蘸水,用米线蘸食,入口清苦有回甘,是傣族人“药食同源”的清热良方。

▲ 阿昌族“过手米线”,吃时用手托住米线,将蘸料舀到米线上吃。图/西夏

深居简出的阿昌族,则有一种更为繁复的“过手米线”。将炙烤后的猪肉剁碎,加上烤猪皮、猪肝、大蒜、花生碎、稀豆粉、芫荽等配料,再浇上一勺用酸杨梅或米汤发酵的“灵魂酸水”。吃时将米线置于手心,上覆蘸料送入口中。对于初次尝试的人来说,米线“过手”的形式,往往比它的美味更令人印象深刻。

去年在昆明小住了一个月,每天变着花样吃米线,直到走之前也没能尝尽。如果把云南人吃的米线连起来,起码能绕上地球三圈!

饵丝和饵块,是云南人的“面条”和“烙饼”

如果说米线不够独特,那么饵丝和饵块绝对能为云南代言。

云南人所说的“饵”,是用大米做成的不同形态的米食,最早由腾冲胡家湾人发明——“大救驾”的传说,就是从这里开始的。

▲ 饵块的质地非常扎实,类似江浙的年糕。图/网络

饵丝和米线最大的不同,在于密度造成的口感差异。米线是用大米磨成米浆后,用机器“榨”出来的,口感顺滑,含水量高,所以不扛饿。“饵”则是将蒸熟的米饭舂成坨,经过一番揉、擀,成片后再切成丝或条,质地是实打实的瓷实。

从外观辨别饵丝还是米线,有一种最简单的办法:饵丝的剖面是切出来的,因此呈有棱角的小方块,米线则是圆柱体。同等体积的饵丝比米线扎实、耐嚼得多,口感更接近于北方的面条。汪曾祺总结过:“不很饿,吃米线;倘要充腹耐饥,吃饵块或饵丝。”可见这玩意有多顶饱。

▲ 饵丝比米线干燥而坚挺,虽然都是米制品,却有着本质上的差异。图/网络

为什么米线在云南全境都有,而饵丝和饵块唯腾冲独创?

从分布来看,腾冲的确是云南比较特殊的地区。如果以西北-东南流向的元江划分全省,元江的东北部是汉族聚居区,而元江的西南部,则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区——唯腾冲例外。明朝朱元璋收复云南全境,大规模的军屯移民,使腾冲成为了离中原政权最远的汉族聚居区。

独特的“饵”,显然是移民们绞尽脑汁的智慧。在还原家乡食物的同时,也守住了自己的身份认同。

▲ 稀豆粉饵丝,腾冲最常见的早点。图/网络

作为发祥地,腾冲的早点离不开饵丝。类似于北京面茶质地的稀豆粉,加上酱醋、腐乳汁、蒜汁、花椒油等十几种不同的调料,再将饵丝浸入其中拌着吃。这一碗下肚,比北方的面茶配火烧还扛饿。与腾冲同属于古大理国的巍山,也有一种深受当地人喜爱的早点——耙肉饵丝。“耙”在川渝和云南一带形容食物的方言里,意味着“软烂”。炖到脱骨的猪肉,配上柔滑的饵丝,可清淡亦可重口。

▲ 腾冲“大救驾”就是炒饵块,粗犷的画风与中原的炒面片一脉相承。图/网络

不过,要说“饵”最著名的吃法,还数腾冲赫赫有名的“大救驾”。相传明永历皇帝逃至滇西,村民以炒饵块供食,永历皇帝吃后赞不绝口:“可救了朕的驾了”,因此得名“大救驾”。放杂菜和肉片爆炒的“大救驾”,在我这个北方人眼里像极了大米版的“炒面片”。

▲ 甜咸口的昆明的卤饵丝。图/西夏

回到滇中昆明,当地人也吃饵丝和饵块,只不过个头、粗细均比腾冲大上一圈。昆明的卤饵丝,差不多有小拇指粗细,用肉汤卤制,待汤汁熬干,饵丝入味,吃起来咸甜软糯。街头常见的“烧饵块”,也并非腾冲版本的“米片”,而是厚实的“米粑粑”,烤制发胖后抹上甜咸辣酱,既可单吃,也可像北方的烙饼一样卷肉或菜。

▲ 昆明的烧饵块,类似北方人的“烙饼”,万物皆可卷。图/网络

从北到南,粮食从小麦变成稻米,人们的主食从面条烙饼变成饵丝饵块。不变的,是移民们制作食物的思路和良苦用心。一个地方的饮食风貌,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写在餐桌上的历史。

滇式甜品,也离不开稻米的帮衬

在西方人眼中,中国是一个并不重视甜品的国度。习惯了以甜食结束一餐的外国人,总在中餐菜单上难觅它们的身影。其实中国人并非不爱甜品,毕竟日子已经这么苦了,谁还不想来点甜?只是与其挂靠在正餐之后,中国人似乎更懂得如何“苦中作乐”,用甜品去填补生活中的边角空隙。

在中国传统的甜品图谱里,米制品的地位不可小觑。这不仅由于稻米原产自中国,先民更懂得如何加以利用;也因为稻米的亩产量远高于小麦。只有在解决了温饱的情况下,人们才有心思和资本去创造新的花样。

身在稻米的故乡,云南人似乎天生通晓制作甜品的法门。一粒朴实的稻米,经过一双巧手的塑造,变幻出迥异的口感和形态。

▲ 玫瑰木瓜水配米凉虾,在滇中的地位不亚于四川的冰粉

有时它是嫩滑的。米浆自漏勺而下,凝固成两头细中间粗的“小虾”,云南人称其为“米凉虾”。将润滑的米凉虾泡入凉粉质地的“玫瑰木瓜水”中,再加上一勺酸梅汁,是滇中夏天最受欢迎的冷饮,其地位不亚于冰粉之于成都。

▲ 鲜奶米咘,有蛋白霜的绵密和轻盈,奶香浓郁。图/西夏

有时它是绵密的。将湿米粉打成粉末,加牛奶调和而成的“鲜奶米咘”,乍看上去并不起眼,吃起来却有蛋白霜般的轻盈和绵密,在口腔中稍纵即逝。比我在土耳其吃过的用整粒大米制作的“米布丁”更加高明。

▲ 调糕藕粉,在冲调好的藕粉中放入蒸制的米糕。图/网络

有时它却是粗粝的。玉溪的“调糕藕粉”在清香的澄江藕粉中放入蒸制好的米糕。米糕略带颗粒感,米香浓郁,不禁让人想起成都街头一种濒临消失的小吃——蒸蒸糕。吃时既可分开,也可以将米糕与藕粉拌匀,类似一种甜粥。

▲ 豆面汤圆是豆花米线是一对最佳CP。图/西夏

糯稻是制作甜品的不二选择,更多的时候它当然还是软糯的。甜汤圆外面裹上一层豆面,再浇上红糖汁,豆面汤圆是昆明人为豆花米线钦定的美味CP。

▲ 玉溪冰稀饭,在滇中和红河州都很常见。图/网络

它最好还是本色的。无论是散发糟香的通海甜白酒,还是带着丝丝凉意的玉溪冰稀饭,一眼看去便知真谛,却并不妨碍它们成为最深入人心和日常的滇式甜品。

-END-

如果说米线和饵丝解决的是人们的“生存”,那么用稻米做成的甜品则体现了云南人对于“生活”的审美情趣。正因为有着一副天生的“好骨架”,再加上云南复杂多变的自然气候和不同民族的饮食习惯,才成就了一粒稻米在云南的百变姿态。

文/西夏

参考资料:

章金荣,《云南农业·云南与古“稻米之路”》, 1997年10期

刘夙,《水稻起源的战争:印度还是中国?》,果壳网

李伟、刘敏,《腾冲,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》,《三联生活周刊》,781期

 分享

本文由网络整理 ©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

共  条评论

评论

  •  主题颜色

    • 橘色
    • 绿色
    • 蓝色
    • 粉色
    • 红色
    • 金色
  • 扫码用手机访问

本站只提供WEB页面服务,本站不存储、不制作任何视频,不承担任何由于内容的合法性及健康性所引起的争议和法律责任。

免责声明:若本站收录内容侵犯了您的权益,请附说明联系邮箱,本站将第一时间处理。谢谢合作!

© 2024 www.beiwoke.com  E-Mail:  

观看记录